_苗阜现象_启示录_陈孝英.docx

特 别 关 注 為 代 ' 腐匀 DANG DAIXIJU DOI ： 10.13369/j.cnki.ddxj.2015.03.006 “ 苗阜现象 ” 启示录 文 /陈孝英 2014年，陕西喜剧界出现了两个彼此关联的标 志性现象： 一 个是陕西喜剧经过 10多年的徘徊，终于 集体发力，走出 “ 马鞍形 ” ，迎来新的 “ 黄金期 ” ；另一个 是陕西相声杀出一匹双头黑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冲出陕西，迈向全国，这就是苗阜、王声这对相声新秀 搭档 :这个 “ 愣小子充行家，萌小子使劲砸 ” 的绝配组 合，多方吸纳陕西特有的文化元素，获得了 “ 陕派相 声 ” 之誉，使 “ 苗阜现象 ” 成为 “ 陕西喜剧现象 ” 的领头 羊 ,给我们带来一系列发人深思的启示 启示一：优秀的领军人物可以填补 “ 相声整体平 台期 ” 和 “ 领跑者如日中天 ” 之间的距离。 木桶原理告诉我们 :水是从最短的那块木板处流 出的，因此木桶的盛水量只能以最短板为标准来计 量。艺术则有一个 “ 逆木桶原理 ” ：一位卓越的领军人 物，即木桶的最长板，往往代表着 一 门艺术、一种流 派、一个行当在新的历史时期所达到的新高度，代表 着这门艺术自我完善、自我变革所能创造的新成就 : 有人说，相声目前面临的形势是 “ 危机与转机同 在，生机与良机并存 ” 。苗阜、王声这两个陕西愣娃以 自己成功的实践填补了 “ 相声平台期 ” 与 “ 领军人物如 曰中天 ” 之间的距离，在其能掌控的范围内努力使 “ 危 机 ”走向 “ 转机 ” ，现出 “ 生机 ” ，成 为 “ 良机 ” ， 启示二：相声的 “ 通俗性 ” 、 “ 世俗性 ” 完全有可能 和 “ 庸俗性 ” 分道扬镳。 苗阜曾对笔者说过他有一个想法：应该用 “ 新三 俗 ”（ 通俗、民俗、风俗 ） 来替代 “ 老三俗 ” （ 庸俗、媚俗、 低俗）的确，相声、喜剧作为一种大众文化，必须具备 “ 通俗性 ” （ 即要适合群众水平，容易让群众接受）和 “ 世俗性 ” （ 即要使之普遍流行 ）， 但弄得不好往往容易 陷入低级趣味的 “ 庸俗性 ”: 比如涉 “ 黄 ” ，即用 “ 黄色幽 默 ”来强力刺激人的生理感官：比如涉 “ 脏 ” ，即秽语脏 话、不雅动作；又如涉 “ 渎 ” ，即亵渎崇高，清人陈皋谟 在半庵笑政中就曾指出：笑有 大忌，就是 “ 侮圣 贤 ”;再如涉 “ 弱 ” ，即把嘲笑的矛头指向最没有反抗能 力的弱势群体，嘲笑弱者和弱者自嘲反映了千百年来 皇权专制下底层百姓的怯懦和扭曲，阿 Q便是先驱 苗王组合的相声，其包袱有两个显而易见的特 点 ，一 是火爆，二是密集。但与此同时它又力求精细地 选择“ 审丑 ” 对象，仔细地把握艺术辩证法，使包衹的 “ 通俗性 ” 、 “ 世俗性 ” 和 “ 庸俗性 ” 严格剥离开来它承 袭了陕西喜剧界的 -个传统 :爆而不俗，乐而有品爆 17 特别关注 DANG DAIXIJU 而不俗，就是重视喜剧效果与思想内涵的统一；乐而 有品 ,就是追求娱乐性与审美品味的结合。纵观苗王 组合的作品不难发现，它十分重视向华夏传统文化的 精华开掘笑料，向古籍典故采撷素材，向人类精神遗 产汲取资源，这种俗中透雅、钟情 “ 书香 ” 和文化含量 的追求，显示出新一代相声人的价值取向和文化自 觉。 启示三：讽刺乃喜剧之魂，是相声安身立命之本。 每一种艺术样式，都有它比较重要和比较适宜的 功能比如音乐、舞蹈比较适于歌颂、抒情，用于讽刺、 批判则要克服一些障碍；而相声、喜剧小品等喜剧艺 术恰好相反，比较适于讽刺、批判，用于歌颂、赞美则 有一定难度。 对讽刺艺术的态度，前苏联和我们国家长期以来 持一种自相矛盾的态度。一方面，把幽默贬低为 “ 无原 则的调和 ” ，把讽刺抬高到进行 “ 战斗性批判 ” 的主要 武器 :另一方面，又把讽刺的对象严格控制在所谓 “ 故 我矛盾 ” 的范围之内，而对 “ 内部矛盾 ” 题材的讽刺则 设置种种限制，噤若寒蝉这就使我们的讽刺艺术一 直是禁忌重重，步履维艰。 苗王组合的一批相声，是回归相声的讽刺传统之 作。特别是央视羊年春晚的相声这不是我的把矛头 直指贪腐现象的惯用伎俩、制度成因及其恶 果，诸如 人心涣散、公信力丧失、人才的 “ 逆向淘汰 ” 、人际关系 的弥漫性恶俗化等。当观众听到艺术家绘声绘色地揭 示了从收车、收房到收情妇的系列受贿细节及其心路 历程时，郁积于胸的愤懑和鄙夷凝聚为哄堂大笑。果 戈理说，笑是他的讽刺作品中唯一的正面人物；笑也 是苗王组合的讽刺性相声中两个不可或缺的正面人 物之 _(另一个是机智、犀利的讽刺家 捧哏王 声 )。 狄更斯在双城记中说： “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 最坏的时代 ” 此话用到我们当今的社会也不乏几分 相似。不仅经济和国力实现了空前迅猛的发展 -带 路 ”和亚投行的 提出进一步提升了中国的国际地 位，而且国人的喜剧意识、喜剧文化和喜剧美学研究 也突飞猛进，出现了我国现当代史上少有的活跃和兴 旺复旦大学哲学教授俞吾金指出： “ 从上世纪八九十 年代以来，一个以喜剧美学为主导性审美原则的时代 己经悄然来临 ” 有人还戏拟义勇军进行曲的歌词 呼吁 :“ 中华民族到了最需要幽默的时候！ ” 与此同时， 社会的礼乐崩塌也愈演愈烈，而且往往打着崇高、进 步、公平的旗号，为我们的相声和喜剧创作提供了绝 妙的讽刺素材 :环顾四周，人人都是 “ 作者 ” （ 说准确点 儿是 “ 网络发声者 "）， 掩盖着越来越缺少真 正意义上 的 “ 读者 ” ；形形色色的 “ 大师 ” 泛滥成灾，掩盖着真正 的大师几近绝迹；有些人大喊 “ 唱红打黑 ” ，顶礼祭拜 各种圣贤，其实恰恰是空前的信仰危机；一些暴发户 去世界各地烧钱，推高国际房价，其实掩盖着他们 “ 用 脚投票 ” 的真实选择；某些人高呼 “ 摸着石头过河 ” ，其 实是 “ 摸着石头不过河 ” 或 “ 摸到石头也不过河 ” 时代呼唤相声回归讽刺传统，恢复讽刺的社会净化器 和风向标功能苗王组合的讽刺性相声力度、尺度均 属空前，其意义已超越了具体作品的范畴，它为我们 释放出一种信号：中国喜剧之魂附体了，喜剧精神终 于 “ 归去来 兮 ” 。 启示四：在文艺学与政治学之间寻求相声创作的 “ 最大公约数 ” 。 苗王组合的相声这不是我的不仅讽刺的力度 空前，而且在创作过程中及公演之后，从老百姓那里 和从政府那里所得到的支持与受到的赞扬也是空前 的、高度一致的 :这也许是 “ 苗阜现象 ” 对我们最具现 实意义的一个启示。 当前我们正处在一个除旧布新的历史大变革时 代，一些事情正在发生 ，一 些规则正在遭遇挑战，一些 新芽正在破土而出，但要最终使新生事物定型并为其 正名，还需要时间、方法和耐心，为此，我们的艺术家 能不能向政治家和理论家的 “ 政治智 S” 学习，也 为自 己创造一点“ 艺术智 S” 呢？比如，我们能不能努力提 高自己对社会现象的洞察力和对观众审美需求的把 握能力，找准假恶丑和社会痼疾的命门，以民族化、时 代化、大众化的艺术手段对其进行揭露和针砭？又如， 我们能不能暂时避开某些过于敏感的话题，依法依理 精心选择 “ 审丑 ” 对象和讽刺对象？再如，我们能不能 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为了某种特殊的政治学需要， 对美学和文艺学的需要作出必要的妥协？我注意到， 这不是我的结尾处有一个从严格的美学、文艺学意 义上来说也许应属败笔的不谐和音：作品通过捧哏之 U道出 “ 防微杜渐，老虎苍蝇 起打，是害虫都得铲 除 ” 这样标准化的政治术语，从而使喜剧向正剧靠拢 18 特 别 关 注 為 代 匀 DANG DAIXIJU 须知相声中的 “ 正面人物 ” 同样应以喜剧面目示人，不 然就会像老舍先生说的那样， “ 正面人物一出场，观众 就准备拿帽子（即退场）了 ” 。恕我主观揣测，这没准儿 便是相声艺术家的 “ 艺术智 3” 与央视春晚的特殊政 治需要就 “ 最大公约数 ” 所达成的一种妥协？ 启示五：征服了青年一代，就征服了相声的房票 和舆论。 盘点一下苗王组合粉丝的成分，有相当大一部分 来自青年一代 ,特别是 90后。这对上世纪七、八十年 代出生的搭档凭借自己和 -大批年龄相近的青年观 众之间的心灵感应，用年轻的眼睛去看所处时代和当 下社会，用 “ 网络世界原住民 ” 的认知模式、知识结构 以及网络热语、流行趣闻等时尚元素去再现他们所拥 有的生活和文化 ,使青年一代义无反顾地锁定这对相 声黑马这一点，在苗王组合所瞄准的相声一般很少 敢去染指的那些大剧院里表现得尤为明显如果说， 老年人当仁不让地掌握着电视机的遥控器，那么，青 年一代则牢牢把控着剧场的选择器 ;如果说 陕西的中 老年观众不像京、沪那样习惯于自掏腰包看戏 (包括 看相声 ） 的话，那么陕西的青年观众 “ 买票看苗阜 ” 则 与北京年轻人买票看郭德纲、上海年轻人买票看周立 波并无二致。而正是这批 “ 网络世界 ” 的热心公民不仅 掌握着选票器，而且操纵着网络的走向，于是苗王组 合通过征服年轻一代，也就征服了当下社会的房票和 舆论。 2014年出现的 “ 苗阜现象 ” ，不禁让我想起同一 年出现的另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文化事件 一 “ 雷 雨遭遇笑场 ” 这一年 7月 22日和 8月 1日，北京 人艺分别在京、沪两地演出其保留剧目雷雨时出现 了前所未 有的笑场，年轻的学生观众不是把掌声而是 把带有嘲弄意味的爆笑送给了虔诚地重现经典的艺 术家们，在这部名剧的演出史上这无疑是一件破天荒 的事情 。一 石激起千重浪，有人哀叹当今观众素质堪 忧 ,“ 夏虫不可语冰 ” ；也有人反躬自问：莫非经典己成 明曰黄花？艺术是否需要调整 &己与当代青年观众对 话的方式， “ 重新洗牌和发牌 ”( 彼得 布鲁克语 ）？ 我并 不认为人类用多少代积累起来的文化经典可以轻而 易举地被否定，也不认为今天的青年一代没有提高自 己的文化素质和艺术准备的必要，但与此同时剧评人 吕彦妮的提醒也不能不促我深迅 :应该 珍视笑场的年 轻观众，因为他们是这个时代 “ 最诚实的一群人 ” ，他 们用笑声所打破的东西 ,也许就是今天的艺术创造者 需要去重新建立的（见当代戏剧 2015年第 2期 张晓欧文） “ 苗阜现象 ” 与 “ 雷雨笑场现象 ” 的比肩出现似 乎是 种天意，前者告诉我们，相声只要与青年一代 同频共振，就可以搭上笑的直通车，驶向成功的彼岸； 后者启示我们，艺术的经典一旦与青年一代产生了无 法跨越的鸿沟，昔日之神圣便有可能被新一代大不敬 的笑声击伤。笑俨然成了艺术与时代互动的连通器， 青年一代己然成为新时代艺术发展的助推器和观念 更替的制动阀。 启示六：莫让 “ 甲寅中兴 ” 的历史闹剧百年后在相 声界重演。 2014年 “ 陕西喜剧现象 ” 和 “ 苗阜现象 ” 的出现是 陕西乃至中国喜剧走向新的繁荣的一道靓丽景观，但 艺术繁荣之真伪需要由历史来甄别、判定： 100年前 的 1914年是旧历甲寅年， “ 这一年，己经沉寂下去的 上海新剧界忽然又热闹了起来。一时间新剧团体成立 达几十个，演出剧目上百个，从业人员近千人，被称为 甲寅中兴 ”然而这些戏 “ 执意媚俗，表演粗疏，台词 俚俗，戏剧家宋春肋慨叹道： 鸣呼，靡靡之音，足以亡 国 ” （ 见张晓欧文 ） 。由此可见，虚假 的 “ 繁荣 ” 背后往往 潜伏着深重的危机 反观今日中国的喜剧和相声，也有不少令人忧虑 的不谐和音：过度的商业化和 “ 前卫化 ” 正在比翼共 舞：平庸、迎合乃至低俗之作混杂于精品和创新之作 巾间，使 “ 劣币驱逐良币 ” 这一经济学定律趁机入侵喜 剧世界 ;某些喜剧批评正在蜕变为 “ 不够专业的新闻 报道 ” 和 “ 廉价的客套 '为此我想呼吁喜剧界、相声界 的同仁们居安思危，乐定思乐一方面我们要对苗王 组合与陕西整个喜剧界带有 “ 突围 ” 色彩和 “ 重振 ” 性 质的努力及成绩送上由衷的点赞，同时更要为其可持 续发展奉上建设性乃至批评性提案，谨防今日之红火 转瞬成为明日之黄花我们不能让 “ 甲寅中兴 ” 的熙攘 闹剧在百年之后重演，须知我们每一位喜剧人、相声 人都在用自己的行动书写着中国喜剧的历史，都在用 fi己的观念影响着中国相声的未来 ,:， 责任编辑：南璐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