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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镇西课堂实录我教冬天（课堂实录） 2023年4月15日，我应邀到郑州铁路二中讲学，作完报告，校长突然给我提出一个恳求，希望我能够为他们学校的老师上一堂语文课。这可把我难住了，因为我毫无打算，连教材都没有带。但校长的热忱真让我不忍拒绝。于是，我对校长说：“这样吧，我从我的笔记本电脑中选一篇课本外的文章来上，好吗？” 打开电脑，我选中了朱自清的冬天。这是我特别宠爱的一篇散文，多次给我的学生朗读。于是，我确定其次天就讲冬天。虽然没有这篇文章备课资料，也没有其他任何教学参考资料，但我想，只要我把学生调动起来，真正形成师生之间、学生之间的对话，我的课就算胜利了。 下面，就是我依据教学录像整理的课堂教学实录。 “同学们，你们好！今日我们一起来学习朱自清的一篇散文”我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冬天”。 因为是借班上课，面对第一次接触的学生，我必需先给他们讲讲我的教学思路，于是我说：“我们怎样来学这篇文章呢？这是一篇自读课文，我准备和同学们一起来探讨探讨这篇文章。同学们第一次接触我，对我也不太了解，我对你们也不太了解，不过没关系的，尽管是公开课，但咱们也不要刻意追求什么高潮什么喧闹，我追求的关键，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心，是不是走进了课文？我常常在想，怎样才算是读懂了一篇课文呢？我不知道同学们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我略微停顿了一下，看到学生们都聚精会神地望着我，我知道他们已经起先和我一起思索了。于是，我接着说：“我先把我的观点讲一讲。对一篇课文，怎样才算读进去了呢？我认为，第一，读出自己；其次，读出问题。所谓读出自己，就是从课文当中，读出自己所熟识的生活或场景，读出和自己思想感情相通的某一个情节或人物形象，甚至读出触动自己心灵的一个时代或一段历史举个例子，比如有人读红楼梦会流泪，几百年前的红楼梦和现在的读着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因为读着从中读出了某些和自己感情相通的东西，所以要流泪。这叫读出了自己。又如，李老师看过一部电影，叫做我的兄弟姐妹，大家看过没有？” 学生们纷纷答道：“看过！” “大家看的时候流泪没有？流泪的同学请举手。”我一边问一边留意清点举手的学生， “嗯，流泪的同学很少。但是，李老师看的时候流泪了！为什么？因为影片所反映的那段生活，就是李老师的童年时代！你们看的时候，只是把它当电影看，而我却看得流泪，因为我读出了自己这就是所谓共鸣！同学们，读出自己就是观赏。” 我看到已经有不少学生不由自主地会意点头，便接着说：“除了读出自己，我们还要读出问题。什么叫读出问题呢？这就是探讨。对于没有读进去的人，是提不出任何问题的。假如现在拿一本关于基因的书给我看，或者拿一些最新考古方面的书给我看，一个问题都提不出来，这并不说明我读懂了，我提不出任何问题，恰恰证明我根本看不懂！但是，假如拿一本我教过许多遍的语文书给我，我可以提出许多问题，而且问题是越来越多，为啥？因为我读懂了。所以，问题越多，恰恰证明你读懂了。因为你在已经在以探讨的眼光去读课文。读出问题，还包括质疑。面对课文，面对作者，当然也包括面对老师，没有什么是不行以质疑的！同学们对某一段话不理解，或者对某一句话甚至某一个词不理解，都可以提出来探讨。我刚才说了，读出问题，就是探讨。那么今日，我们就以这样的看法读出自己，读出问题，来学习冬天。” 然后，我问大家：“这篇文章，同学们以前读过没有？” 学生们回答：“没有。” “没有读过？哦。李老师却特殊喜爱这篇文章。这样，对于这篇文章，我先不忙读，而由你们先读一遍。不要齐读，而是自己按自己的理解去读，同学们或许会读出些味道的。好，现在大家起先读吧！” 学生们起先朗读。我来回巡察，时常提示没有大声朗读的学生读起来。 我看到一位同学一边读一边勾画，便走到他身旁表扬他：“这位同学们做得特别好！他一边读一边勾。大家要向他学习！” 五分钟过去了，学生们朗读的声音慢慢小了，明显，绝大多数学生都已经朗读完毕。于是我说：“好，刚才同学们读了一遍。下面，李老师也给大家读一遍，请大家仔细听。留意，朗读本身就是一种理解。刚才我听有同学读，我就感到他没有读进去，他只是在发音。其实，当你在读的时候，就已经表达出了自己的理解抑扬顿挫，哪些地方舒缓，哪些地方急促，都体现了你对课文的理解并加进了你的感情。同样，下面李老师的朗读，也体现了李老师的理解并加进了我的感情。请同学们在听的时候，拿起笔，把课文中最能打动你心灵的语句勾画一下。” “说起冬天，突然想到豆腐”我起先朗读。这篇文章虽然不是语文教材中的文章，但我已经给我历届学生读过多次，每读一次，都有新的感受。今日，当我再次朗读的时候，朱自清文中那朴实而温馨的情感气息扑面而来，也洋溢在教室里，感染着每一位第一次读到这篇文章的学生。“无论怎么冷，大风大雪，想到这些，我心上总是暖和的。”读完这最终一句，我久久没有说话，学生们也没有任何声息，大家仿佛都遗忘了自己的存在，而沉醉在了朱自清所营造的爱的氛围里 我最终打破了寂静：“今日李老师之所以选这篇文章给大家讲，当然是因为我很喜爱这篇文章，我每读一遍都有新的感受。现在我想听听同学们的感受。“我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好，我们现在就根据刚才我说的读出自己读出问题的依次来沟通一下各自的体会。先看读出自己。邻近的同学可以沟通一下，哪些语句最能打动你的心扉，哪些语言最能扣动你的心弦？” 学生们起先窃窃私语地相互沟通，教室里呈现出活跃的气氛 “好，我们现在请几位同学起来给大家谈谈自己最观赏的语句。好吗？”我对全体学生说道。当一位女学生举起手时，我对她说：“好，先请这位女同学说说。” 她站了起来：“我最喜爱的是这一句：这是晚上，屋子老了，虽点着“洋灯”，也还是阴暗。我读到这一句，想像朱自清和他父亲一起吃豆腐，屋子虽然很暗，但亲情却很浓。我想起了我父亲给我讲过的他小时候吃豆腐的故事。那种亲情很能引起我的联想和共鸣。” “好，请坐。”当她坐下后，我对全班学生说道，“她说她父亲给她讲过类似的生活，让她产生了共鸣。我不禁感慨，现代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使人与人之间心灵的距离快速地拉大。在现代家庭，到了晚上，一家人都各做各的事情。像你们，可能是做作业，爸爸妈妈呢可能是看电视。在这种状况下，我们多么怀念那种吃豆腐的生活呀！所以，朱自清这篇文章就勾起了我对一种久违了的温馨人情味的回忆。好，哪位同学再说说？” 一位女同学站起来说：“我对这几句特殊感动：外边虽老是冬天，家里却老是春天。我感到这句话特殊温馨！” “呵呵，我真是感慨万千，真想和你握握手呀！”我不由自主地说道。学生们和全场听课的老师们都大笑了起来。“为什么呢？因为我也特殊喜爱这一句！好，咱们握过手吧！”我走向前去，和这位同学紧紧握手：“这叫共享！”全场鼓掌。 这位女同学接着分析道：“虽然是在冬天，他们住的地方人也少，冷清，但一家人却，却”可能因为惊慌，这位女同学竟然说不下去了。 “好，请坐下，你不用说了。”我充溢理解的对她说，“有时，感动是难以言说的！”可是她尽然并没有坐下，而是补充道：“还有一句，我也很感动：这是晚上，屋子老了，虽点着“洋灯”，也还是阴暗。屋子虽然简朴，但很暖和！” 我激励她说：“很好很好！这位同学特别会鉴赏！” 另一位学生发言说：“我最喜爱第一段的最终一句：我们都喜爱这种白水豆腐；一上桌就眼巴盼望着那锅，等着那热气，等着热气里从父亲筷子上掉下来的豆腐。我读出了一位慈祥的父亲，他是多么慈爱地为孩子夹豆腐。还有孩子饿了的时候那急迫的心情，眼巴巴的望着那锅。这一细微环节特殊形象，特殊” “特殊传神！是吧？”我补充道，“聊聊数语，却把孩子那眼巴巴的神态写得特别形象。” 她用劲地点头：“对对。还有其次段的最终一句，P君听说转变了好几次，前年是在一个特税局里收特税了，以后便没有消息。就这么淡淡的一句，写出了思念挚友的惆怅，多年前的好挚友没有了消息。冬天总是令人想起往事，令人惆怅。” “很好！请坐。后面那位举手的同学请说！”我又抽了一位学生。 “我觉得第一段很好，这一段与我过去看过的一部电影很像。这部电影叫我最中意的雪天，是荷兰故事片。写了一个家庭特别温馨的情景。我的家庭也很温馨，所以我对这一段感受颇深。” “好呀！那你也可以写一篇以你家温馨生活为内容的冬天！”我说，“这位同学由这篇散文联想到了自己看过的电影，进而又联想到自己的家庭。这也是一种读出自己！” 我看到一位女生把手举得高高的，表情特别急迫，便请她发表看法。她先读了文中的一段文子：“父亲得经常站起来，微微地仰着脸，觑着眼睛，从氤氲的热气里伸进筷子，夹起豆腐，一一地放在我们的酱油碟里。”她停了一下说，“读到这一句，我特殊感动，引起了我的共鸣。因为这让我想起了，我和家人在吃饭的时候”她突然说不下去了，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但她略微顿了一下，还是带着哭腔接着说：“爸爸，爸爸，总是把，把最好的菜往我碗里夹” 她又说不下去了，只是抽泣，看着她那流泪的脸庞，全场的人都感动了，鼓掌响了起来！ 她平静了一下心情，接着说：“还有我们都喜爱这种白水豆腐；一上桌就眼巴盼望着那锅，等着那热气，等着热气里从父亲筷子上掉下来的豆腐这一句，也逼真地写出了孩子急迫盼望的心理。另外，还有一句我很感动。就是第三段的那一句：好像台州空空的，只有我们四人；天地空空的，也只有我们四人。还有楼下厨房的大方窗开着，并排地挨着她们母子三个；三张脸都带着天真微笑的向着我。读到这里，我想起了每当我放学回家打开门的时候，爸爸妈妈总是微笑着看着我。” 她的发言让我也很感动：“特别好！我觉得这位同学不只是一个擅长阅读的人，她首先是一位特别孝顺的孩子，是一位特别擅长感受爱的孩子！想一想，她由朱自清的文章想道自己爸爸给自己夹菜。可是我们有的同学或许就不是这样想的，面对饭桌上爸爸妈妈给自己夹菜，他们不能理解父母，甚至可能会埋怨父母：烦不烦呀？我常常给我的学生讲，什么叫孝心？每天按时回家，不要让爸爸妈妈在阳台上张望自己，就是最大的孝心！而这位同学就是一位特别有孝心的孩子！”我突然提高了声音：“让我们向她表示敬意！” 如雷的掌声再次响起 我接着引导：“同学们看，上面几位同学就叫读进去了！他们所说的，都不是我分析出来的，也不须要我分析。同学们只须要用自己的心尽可能贴近作者的心就行了！把自己摆进去，就会发觉文章中许多地方都能引起共鸣的。还有没有同学要说呀？好，请这位男同学发表看法。” 一男生：“我读了全文，最终一段，也就是最终一句最能打动我：无论怎么冷，大风大雪，想到这些，我心上总是暖和的。因为我由这一句想到了我的班级生活，也是充溢暖和的；我还想到过去初中的同学，虽然现在我已经上高一了，但经常惦念初中的班级生活，想起来就感到暖和。” “好，这位同学由文中的语句想到了班级生活。这也叫读出了自己。”我刚评论完，就看到又有很多手举了起来，我说：“是呀，这篇文章可圈可点的地方，实在太多！举手想发言的同学还有许多。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不能听更多的同学谈他们的感受，但仅以上同学所提到的文中精彩之处，就足以让我们获得一种美的享受！同学们体会到的更多的美，大家还可以在课后接着沟通。” 刚才举手的学生带着缺憾表情的把手放了下去。于是我说：“除了观赏之外，我们还要进行探讨，同学们同样可以发表看法的。哪些同学有什么问题呢？甚至不喜爱这篇文章的同学也可以大胆地提出自己的质疑。我们这是一个自由论坛，不喜爱这篇文章的同学，也可以说说自己不喜爱的理由。或者有同学感到文中有不太懂的地方，也可以提出来。总之，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好，有同学举手了。请！” 一位男生说：“其次自然段中有这样一句：我慢慢地快睡着了。我觉得这慢慢和快叠在一起有些不太通顺。” “嗯，我慢慢地快睡着了。你觉得不太通顺。那么其他同学同不同意他的观点呢？”我没有急于解答这位学生的问题，而是先把目光投向全体学生，“呵呵，同学们提出问题，不要都等着我来解答，你们也可以动脑筋，你们也可以解答的。嗯，没有不同看法，那说明大家都同意这位同学的质疑。那我说说我的看法吧！我认为，这句话按现代汉语的标准来看，慢慢与快放在一起，是不太规范。但是大家要留意，这篇文章写于新文化运动起先不久，白话文还不是很成熟的时候。类似的语言现象，我们在读鲁迅的文章时，读冰心早期的作品时，都可以发觉。因此，我认为，好像不必苛求。好，还有啥问题呀？” 又一位男生站了起来：“我发觉这篇文章通篇并没有写到冬天，似乎有些文不对题。这是为什么？” “嗯，这位同学认为本文通篇都没有写冬天，文不对题。我认为，这位同学提出的这个问题特别具有科研价值！”我笑着这样评价他的提问。 全场大笑，这位男生也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仔细地说：“那我们就来探讨这个问题吧！请大家都发表自己的看法。” 一女生说：“我不同意他的说法。因为他没有读进去，没有读出自己。” 全场又大笑。 但她接着说：“朱自清主要是着力写感情，而不是写景。同时这种感情的表达是很含蓄的，而不是张扬的，因此，他的文章不是水样的文章，而是酒样的文章！” 我说：“好，这是你的看法。还有没有同学有其他理由呢？” 另外一女生举手发言说：“冬天在这里不只是为了单纯写冬天，我觉得朱自清写冬天是为了写出对过去往事的怀念，对友情亲情的怀念。而这些体现友情、亲情的事都发生在冬天。所以用冬天这个题目。” “好，我认为她说得特别好！就是说，这几件事情都是发生在冬天。”我一边评价她的发言，一边看了看刚才提问那个男生，他摇了摇头，“哦，似乎刚才题问的那位同学还是不同意，好，你说吧！” 他反对道：“刚才第一位同学说得似乎有点不太对吧！所谓含蓄并不等于不表达清晰自己的观点呀！比如你到珠宝行去，一个劲地说这戒指特别美丽特别美丽，可别人仍旧不知道你是想买还是不想买呀！” 我问他：“那么刚才其次位同学说这几件事都发生在冬天，所以以冬天为题，你同不同意这个观点？没关系的，你实话实说，我特别观赏你坚持自己观点的精神。这不叫固执，没有想通就是没有想通嘛！” “还是不同意。”他说。 我问：“为什么？” “因为即使这些事都发生在冬天，但既然以冬天为题，还是应当有一些写冬天的句子才好。” “哦，你认为还是应当干脆写冬天，就像济南的冬天一样，是吧？那么，这篇文章原委写冬天没有呢？” 多数学生纷纷说：“写了。”而且不少学生举起了手。 “你看，又有不少同学要反对你了。好，那位穿红衣服的同学说。” 被叫的女生发言说：“我想说，这篇文章所写的都是生活中特别平淡的小事，而且溶注的感情也不是什么震天动地生离死别之类的，而是一种特别平凡而朴实的情感，但这种情感在严冬的衬托下，特殊暖和。” 我又抽一位举手的学生发表看法，她说：“我想补充的是，作者以冬天为题，是因为这几件事不但都发生在冬天，而且这几件事都给作者以暖和的感觉。” 我追问：“为什么会给作者以暖和？” “因为这些亲情友情令作者怀念，特殊是在寒冷的冬天，作者想起来就特殊暖和。这种心中的暖和与自然界的冬天形成反差，是一种衬托。” 我点头道：“嗯，她又说出一个理由：以冬天为题不仅仅是因为所写的事情都发生在冬天，而且更因为以冬天为背景，更能反衬出这些小事的温馨。” 我转身问那位提出问题的同学：“请问这位同学，你同不同意她的观点：以冬天的寒冷，反衬出家庭和友情的温馨？” 他点头说：“嗯，我基本同意作者以冬天来衬托家庭和友情的暖和。” “好，他基本接受了那几位同学的观点。这种勇于听从真理的精神更加珍贵！”我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家都笑了起来，并报以热情的掌声。 “语文课应当充溢思想的碰撞，这种碰撞不仅仅是老师和同学之间的碰撞，同学之间也可以碰撞。我还想补充一点：刚才这位同学说文章没有写到冬天，其实，文章是写了冬天的，只是很少像济南的冬天那样干脆描写冬天的景物，但文章通篇时常都在提到冬天：说起冬天又是冬天在台州过了一个冬天，特殊是最终一句：无论怎么冷，大风大雪，想到这些，我心上总是暖和的你们看，这几天有大风大雪吗？呵呵，没有。所以，这篇文章是写到了冬天的，只不过是把冬天作为背景来写的。” 我接着问：“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吗？好，这位男同学请说。” 一男生说：“作者这样写，妻也惯了那孤独，只和我们爷儿们守着。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请问有没有同学能够帮他解答？无人解答？”我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嗯，关键是同学们现在还没有这个体会啊！” 学生们开怀地大笑起来。 一女生举手发言说：“我理解，朱自清是刚搬到这里的，他这里是想说明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正因为这样，一家人才显得很温馨。” 我问：“你的意思是说，朱自清这里写孤独都是为了铺垫，正是在这孤独中，一家人的心贴得更紧了。是吗？” “是的。”她点点头坐下了。 又一女生站了起来：“对这句话，我的理解是，那时候，他们不象我们现在有很多消遣，他们没有电视看，没有电脑玩那时的社会背景就是那样，所以他们一家人只能团坐在火炉旁，心贴得更紧了，彼此相互暖和着。” “嗯，很好！我完全同意你们的理解。看，我想说的话都被你们说完了。” 一男生举手问：“其次自然段说殿上灯烛辉煌，满是佛婆念佛的声音，似乎醒了一场梦。我想问，他们醒的是哪一场梦？” “好呀，我们来探讨一下：似乎醒了一场梦。是怎么回事呢？谁能回答？”缄默。学生们都在思索。 一位女生举手了：“前面写的环境始终特别宁静，作者和挚友在一起心境安静，冬天的西湖游人也很少，后面到了寺里面，就很嘈杂，还有佛婆念佛的声音也很大，所以就像一场梦醒了。” 我补充道：“是的，刚才作者和他的挚友在湖面上已经沉醉了，快睡着了。现在一下来到这喧嚣的地方，似乎梦被吵醒了。这里是个对比。是吗？好，请坐。” 又一位男生提问：“回来的时候，楼下厨房的大方窗开着，并排地挨着她们母子三个；三张脸都带着天真微笑的向着我。我不明白，她们母子三个为什么要对着我笑。” “是呀，为什么要对他笑呀？呵呵呵呵”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学生们也笑了起来。 我首先表扬这位提问的学生：“我很赞许这位同学，他有问就提，他不因为这个问题可能比较简洁就不提。谁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呀？” 一女生说：“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平常的亲情，因为每次我回到家里，爸爸妈妈都会对我笑：回来了？” “是呀！”我对那位提问的男生说，“你回家的时候，你爸爸妈妈没有对你笑？笑不笑呀？” 众笑。那位提问的男生点头，小声说：“也笑的。” “这就对了！你爸爸妈妈对你的笑和朱自清这里写到的笑是一样的看到自己的亲人回来了，不由自主的笑容就会洋溢在脸上。” 学生们大笑。 “好，那位举手男同学还要提什么问题？” “第一段的其次行：仿佛反穿的白狐外套，我觉得这里用白狐外套的比方不太恰当。还有这一段最终一句：等着热气里从父亲筷子上掉下来的豆腐，这里的掉字，我感觉也不太恰当。” 我说：“白狐外套这个比方是否恰当，当然是可以探讨的。我理解，这里是取其白而滑。白狐外套外面是光滑的。当然我也没有穿过白狐外套。（众笑）这只是我的想像。另外，关于这个掉字，应当说这里写的是一种很自然的状态，从筷子上掉下来，当然是不是还有比掉更好的字，大家还可以探讨。大家还有没有其他问题呀？” 举手的人越来越多。 “哟！想提问的人越来越多了！呵呵，但是我不问了，（众笑）因为快下课了。不过，我看到你们那么多的人举手想提问，我就感觉我这堂课上的特殊胜利。呵呵！（众笑）为什么呢？你们读进去了嘛！尽管问题越来越多，但我的任务并不是把你们全部的问题都解决，我也不行能都解决，刚才同学们提的很多问题都不是我解答的。我的任务是开启你们思想的闸门，点燃你们思想的火炬！让你们真正读进去。其实，你们问我的问题我并非都能解答的，比如刚才有同学私下问我：李老师，阿弥陀佛的生日是哪一天呀？（众笑）我真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的确不知道阿弥陀佛的生日。但我可以下来查有关资料，下次假如我再讲这篇文章就可以告知我的学生了。不过，我这里想顺便问问，在座有没有同学知道阿弥陀佛的生日是哪一天，或者哪位听课的老师知道，帮助我解答一下？” 没有人举手，我正想结束教学，突然一位男生举手了。 “好，请这位男同学回答。” 他站起来大声说：“是阴历十一月十六日！” 我正想问他的依据何在，却看到他刚才是在读文中的一句话，我茅塞顿开：“嗯？啊，对了，文章中前面有一句话：记得是阴历十一月十六晚上。跟S君P君在西湖里坐小划子，这不就是答案吗？” 全场鼓掌！ “哎呀，你这个回答提示了李老师：我读得是多么马虎啊！在这一点上，你超过李老师了！同学们，陶行知有一句话：先生之最大的胜利，是培育出值得自己崇拜的学生。现在我就崇拜他！” 全场大笑，掌声如雷。 “最终还有几分钟啊，其实没有几分钟了我简洁谈谈我的体会。同学们应当留意这篇文章中的细微环节，要擅长关注细微环节！吃豆腐，眼巴巴地望着那锅是细微环节；划船，我们都不大说话，只有匀称的桨声。我慢慢地快睡着了是细微环节；还有P君“喂”了一下，才抬起眼皮，望见他在微笑。也是细微环节；打动人的总是细微环节！还有刚才同学们提到的并排地挨着她们母子三个；三张脸都带着天真微笑的向着我，这是细微环节原来我还打算了另外两篇文章，一篇是写我和我学生的故事，主要写我和我学生之间的相互思念；还有一篇是写我童年的一件往事，是我五六岁时一次迷路后怎样被一群红领巾送回家的，我的感受也是通过很多细微环节来表现的。因为时间关系，我不给大家讲了，但同学们可以在课外仔细读读。当然，关注细微环节，决不仅仅是写文章，作文和做人是统一的，刚才那位女同学提到父亲给自己夹菜时忍不住流泪了，她想起自己回家时爸爸妈妈对自己的爱便很感动，这些都是通过细微环节来感受的。所以，无论作人还是作文，请从关注细微环节做起！下课！同学们再见！” “老师再见！” 全场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2023年4月19日依据实况录像整理附： 冬天 朱自清 说起冬天，突然想到豆腐。是“小洋锅”（铝锅）白煮豆腐，热腾腾的。水滚着，像好些鱼眼睛，一小块一小块豆腐养在里面，嫩而滑，仿佛反穿的白狐外套。锅在“洋炉子”（煤油炉）上，和炉子都熏得乌黑乌熏，越显出豆腐的白。这是晚上，屋子老了，虽点着“洋灯”，也还是阴暗。围着桌子坐的是父亲跟我们哥儿三个。“洋炉子”太高了，父亲得经常站起来，微微地仰着脸，觑着眼睛，从氤氲的热气里伸进筷子，夹起豆腐，一一地放在我们的酱油碟里。我们有时也自己动手，但炉子实在太高了，总还是坐享其成的多。这并不是吃饭，只是玩儿。父亲说晚上冷，吃了大家温煦些。我们都喜爱这种白水豆腐；一上桌就眼巴盼望着那锅，等着那热气，等着热气里从父亲筷子上掉下来的豆腐。 又是冬天，记得是阴历十一月十六晚上。跟S君P君在西湖里坐小划子，S君刚到杭州教书，事先来信说：“我们要游西湖，不管它是冬天。”那晚月色真好；现在想起来还像照在身上。原来前一晚是“月当头”；或许十一月的月亮真有些特殊吧。那时九点多了，湖上好像只有我们一只划子。有点风，月光照着软软的水波；当间那一溜儿反光，像新砑的银子。湖上的山只剩了淡淡的影子。山下间或有一两星灯火。S君口占两句诗道：“数星灯火认渔村，淡墨轻描远黛痕。”我们都不大说话，只有匀称的桨声。我慢慢地快睡着了。P君“喂”了一下，才抬起眼皮，望见他在微笑。船夫问要不要上净慈寺去；是阿弥陀佛生日，那边蛮喧闹的。到了寺里，殿上灯烛辉煌，满是佛婆念佛的声音，似乎醒了一场梦。这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S君还经常通着信，P君听说转变了好几次，前年是在一个特税局里收特税了，以后便没有消息。 在台州过了一个冬天，一家四口子。台州是个山城，可以说在一个大谷里。只有一条二里长的大街。别的路上白天简直不大见人；晚上一片漆黑。间或人家窗户里透出一点灯光，还有走路的拿着的火把；但那是少极了。我们住在山脚下。有的是山上松林里的风声，跟天上一只两只的鸟影。夏到那里，春初便走，却似乎老在过着冬天似的；可是即便真冬天也并不冷。我们住在楼上，书房临着大路；路上有人说话，可以清清晰楚地听见。但因为走路的人太少了，间或有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还只当远风送来的，想不到就在窗外。我们是外路人，除上学校去之外，常只在家里坐着。妻也惯了那孤独，只和我们爷儿们守着。外边虽老是冬天，家里却老是春天。有一回我上街去，回来的时候，楼下厨房的大方窗开着，并排地挨着她们母子三个；三张脸都带着天真微笑的向着我。好像台州空空的，只有我们四人；天地空空的，也只有我们四人。那时是民国十年，妻刚从家里出来，满自由。现在她死了快四年了，我却还老记着她那微笑的影子。 无论怎么冷，大风大雪，想到这些，我心上总是暖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