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幕教学模式.docx

字幕教学模式吴静媛Harvard UniversityI.释题在国外的汉语教师都面临一个很切实的问题：在没有运用汉语的自然条件下，如何 为学生制造和设计运用汉语的机会，提高他们在不同场合，与不同的对象交谈时运用 适当的汉语的能力，并且培养他们汉语口语的反射能力(conversational reflex) ?我想在这里提出“字幕教学模式”做为运用汉语的一个途径。这是我2003年为日 本神户市外国语大学三、四年级的汉语本科生开设的一门课。课程的内容是让学生把英 语的短篇对话用汉语表达出来。虽然字幕是为外语电影电视剧的对白配上的翻译，而 不是为了文字的对话做的翻译，但是电影电视剧的字幕的目标和这门课的目标却是一致 的：寻求的不一定是忠于原文的语言，而是要把原文用目的语自然地，适当得体地表达 出来。举例来说，如果一个人迟到了半小时，等他的人一看见他可能会以一句"What took you so long?"来质问他。汉语的字幕多半不会用忠于原文词语的“什么让你耽误 了这么久呀？”而会用表示怒气冲冲的“你是怎么搞的，这时候才来？”这门课的练习作业就像为电影电视剧配上汉语字幕一样，是一种语言的转移：看 懂了原文以后，把它用汉语再一次表达出来。原文的作用仅是给学生提供场景、内容、 人物的性格和关系，也就是一个运用汉语的语境，方便他们置身处地来学以致用。更重 要的一点是，不同的场景可以刺激学生对汉语语用的敏锐感觉，提高他们的汉语口语反 射能力。以下我将先说明上课的具体内容与步骤，然后讨论从学生的作业中归纳出来的四类 学习难点，并各举一例以供参考。之最后将谈谈这门课对教学起的作用。H.上课的具体内容与步骤由于这门课是汉语运用课，因此选用的教材都是叙述日常情景的对话。选择的标准 只是原文以会话为语体，会话的情景清楚，以及内容富于生活气息。我在这门课里选择 的原文从英语教科书里浅白的会话开始，例如见面的寒喧，与朋友商量求职面试时的穿 戴、表现；然后逐渐增加难度，例如与朋友讲述在机场行李过安全检查时发生的问题; 学年末的练习则是小说里母女争执的场景。上课的步骤是先把下周的原文分发给学生。大家都看过一遍以后，先讨论对话中人 物的关系、性格和对话的时间、地点、背景等问题。这一层讨论是为了提高学生对语境 和语气的注意。然后，让他们回家把原文里的对话用汉语表达出来，交进来以后，我再1对象虽然都是日本学生，但是原文为英语教材是因为神户市外国语大学是一所外语大学，学生都具 备相当高的英语水平，班里还有高中时在美国留学一年的经验的学生。因此，学生们都希望看英语 的原文、也希望借此接触汉日英三种语言的异同。2学习难点因学习者的母语、文化背景等而异，这四类学习难点都是从学生的作业中归纳出来的，只 能说明日本学生的一部分学习难点。把作业一一整理，最后,选出有代表性的打印出来，下次上课时一起讨论不同表达方式 造成的问题。课堂上的讨论是围绕学生们选用的表达方式进行的。适当得体的表达方式固然是讨 论的目标，不适当，不得体的则更是讨论的焦点。就以第一周的练习的第一句话做为一 个例子。当Maggie看到突然到访的老朋友Keiko时，她脱口而出一句"What a surprise!"这表示她的意外惊喜。学生们虽然知道这句话显示高兴的心情，但是在用汉 语表达时却不一定能把内心的惊喜表现出来：原文汉语的表达方式Maggie: Keiko! What a surprise!1.1 庆子！在这儿碰见你，真巧啊！1.2 庆子！好久没见了！1.3 庆子！没想到今天你会来！1.4 庆子！吓人一跳！1.5 庆子！哎呀!是你呀！1.6 庆子！你怎么来了？上课时的讨论集中于讨论和解释为什么有的句子不适当（例如1. 1和1. 4,）有的句子摸 棱两可，必须看说话人的表情和语气才能确定（例如1.5和1.6,）以及这六个句子的 含义与分别适用的场景。III.运用适当汉语的难点这门课除了给学生提供一个运用汉语的机会，也是一个检查学生学习成果的手段。 考试、作业、造句、写文章无疑都有检查考核的作用，但是这些练习是有针对性的，是 与课本内容配套的练习。这门课所提供的检查则是一般性的，是考核所有学过的汉语。 学生必须从记忆中提取应用的汉语表达方式来完成语言转移的作业。一年下来，我从学生的作业中发现他们在运用方面的偏误并不是不了解原文的意思, 也不是语法或句型层面的错误。他们的失误主要是在语用的层面上，是不能在适当的场 合运用适当的汉语表达方式。在学生的作业里出现的问题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四类：1 .同类词语的混淆第四周的练习是一个人跟他的朋友谈起他去纽约旅游的事，主要是说他的行李过 安全检查时发生的问题。原文中有这样一句话：“They emptied all my belongings out of my bag."这句话用汉语怎么表达呢？在语法上，学生们都用了 “把”字和趋向补语”出 来，”这是正确的。问题出在怎么表示东西都被“emptied out。”有的学生用“翻出 来，”有的用“侄世来，”有的用“拉出来，”还有的用“掏出来。”这些都是形容处置 东西的动作，都是表示一种有意地使一个物件从里面到外面来，但是“翻倒拉掏”各有 各的动作特征，不能混淆，对一个汉语是母语的人来说，也一定不会混淆。但是在一个 学习者要表达把东西从里面弄到外面来的时候，这四个动词分别强调的动作就被混为 一谈了。教师在对“翻倒拉掏”四个动词作个别解释时，可能想不到这四个完全不同的 动作会造成运用上的混淆。这门课的练习却指出，在学生的脑海里，这几个动作的分别并不特别明显。2 .地道的表达方法夫妻两人吃过晚饭以后，丈夫想先看电视，看完以后再收拾饭桌。于是他对妻子说： “先放着吧，看完新闻再收拾。”也许他会说：“先放在这儿，一会儿再收拾。”这是第 五篇练习里出现的场景，丈夫对妻子说，“Oh, can we just leave it here for now?”学生的 汉语表达方式没有语法上的错误，但是却很不地道：a.能不能以后再说。b.过一会儿拿吧。c.这个以后再办吧。d.休息一会儿再做吧。e.暂时放在这儿，怎么样？f.现在能不能扔下不管？g.现在我们能不能把这些东西放在这儿？除了句子e还可以说得通以外，其它的表达方式不是时间词用得不正确（例如句子 a和c,）就是动词的意思跟实际的情形相差太远（例如句子c和f,）要不然就是句 子过于冗长，缺乏生活气息（例如句子g）0如果不知道上下文，这些句子绝不会让人联 想到这是关于饭后收拾的家常闲话。3 . 口语的特征口头交际的特点是简短，其中有不少信息是利用反问、短语、语气等传达的。第 五篇练习有一个很具口语特征的例子。原文是讲两个朋友商量去看电影的事。甲想怂恿 乙一起去看一部科学幻想片,所以先给他介绍故事的内容："Everyone lives in space, right? Then, one day, their spaceship gets hit, and.”这里的问题是怎么样用汉语表达“right?” 的意思。以下是学生们的汉语说法：a.人们都住在太空，你知道吧？b.人们都住在太空，你懂了吧？c.人们都住在太空，我说了吧？d.人们都住在太空，好吗？从学生们的句子来看，他们都理解这个“right?”不是提出疑问，只是确认两人对这部电 影的共识：这是一部科学幻想片。“人们都住在太空”只是个前提，目的是展开下面更 重要的叙述：“人不是都住在太空吗？有一天，他们的太空船.”但是他们选用的表 达方式却反而给人一种强调“人们都住在太空”的感觉。而且句子b、c、和d的“你 懂了吧？”，我说了吧？”和“好吗？”更带有厌烦的语气，跟谈话中甲热烈积极地向乙推 荐这部电影的态度大相径庭。4 .适当的表达方式和文化的关系第一篇练习里有一句"Take your time.”是Keiko提议跟Maggie 一起吃午饭，Maggie说要准备一下,Keiko叫她"Take your time."慢慢来,不必忙”。班上一个曾 在中国留学一年的学生指出，这句话的汉语说法不应该是“慢慢来，别忙”而应该是“快 着点儿啊。”理由是虽然汉语有“慢走，” “我吃好了，您慢用”等客套用语，但是一般 只在比较正式的场合或者跟认识不久的人用。现在中国的生活节奏快，大家都很忙， 因此朋友之间是不会客客气气地叫对方“慢慢来，别忙”的。在最后一篇母女争执的练习里也出现同类的问题。母女两人都以"Don't be silly” 劝对方不要说傻话，不要意气用事。这在英语里是母女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一种善意劝说。 尤其是“silly” 一词在这里的意思只是稍带谴责，并不是实指对方做了什么愚蠢的事。 在汉语里，母亲固然可以叫做女儿的“不要说傻话，” “不要意气用事，”但是做女儿的 似乎不会直接对母亲这样说。她只会恳请母亲“不要这么说，”或者“不要这么想。”IV.字幕教学模式在教学上的作用开设这门课的出发点是给予学生一个运用汉语的机会，提高汉语口语水平，加强 对汉语的语感，刺激他们的口语反射能力。但是这门课却意外地在教学上起了一个作用: 给学生的学习成果以及教学内容和成果都提供了一个检查，一个诊断。从作业中的失误来看，可以肯定的是学生确实需要运用方面的练习。高年级的学生 虽然有良好的语法训练和足够的阅读经验去理解不同语境的含义，但是运用和口语反 射的能力却极为低弱。这固然反映了学生的实践经验不足，更重要的是也反映了教学内 容上的缺欠。这两者其实是表里相关的。学生能力低弱的方面往往也正是教学上需要改 善的地方。字幕教学模式不但在学生的作业里提出问题并且也为教师指出问题的所在。 只要我们分析学生的学习难点就不难发现问题的关键，因此也就可以循着问题逐步找出 的解决的方案。字幕教学模式现只是处于试验阶段，有很多有待改善的地方，但是这种教学模式对 提供汉语应用场景，分析学生学习难点，以及查核诊断教学缺欠的效用都说明它对汉语 教学与习得的潜力，可以说是有多层意义的教学模式，值得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