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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面对缺陷每一个生命都是被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曾几何时,我多数次地光顾学校旁边的那家名叫苹果园的书店。店面并不大,最多二十平方米,可整个屋子里却充满着书香。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走进这个书店,我的心头总会泛起某种抑郁却很纯净的心情。店中的女主子是个刚从高校毕业的女孩子,不很热忱也不很活泼,间或还会很深厚。小书店的门边放着一张精致的小书桌,桌子总有鲜花和一叠不厚的素笺。这也许是天下全部年轻雅致的女孩子共同的摆设。然而就是在这么多够风情却不够出挑的物品间,我总能望见一只鲜嫩的苹果和苹果上那一处很煞风景的被咬的痕迹。也因为如此,这家书店很深地留在了我的印象中,并且在每一次走进和走出这家书店的时候,我的眼
2、神总要在那个咬过一口的苹果上停留几秒钟。好像那是个玄机,是一个我无论如何都参不透的谜。疑团越来越大,我光顾那家书店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慢慢地,我发觉这家小书店特殊爱好经营叔本华、康德、王国维的作品,市场上很难买到的这类书籍,在这儿一本不差。真不知道那个年轻的女店主原委抱着怎样的一种心境经营这个书店。尽管我是个心里藏不了什么事的人,但我依旧没有冒昧地向女店主问起过那个被咬过一口的苹果。我只是频频出入于这个书店,带着从中选择的一本本书籍和对那只被咬过一口的苹果的匆忙一瞥。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走近了叔本华、康德还有王国维。我隐隐体会到了叔本华生存理论的无奈和悲伤,了解到了康德关于把握规则和认知世界的有限
3、理论,同时更感受到一代硕儒王国维在叔、康两个哲学体系影响下的遗老命运……是的,我在渐渐读懂这个书店,但我却照旧不曾读懂那只苹果。最终按捺不住心里的迷惑了!成为这个书店常客后的第三个月,我向年轻的女店主提起了那个苹果。咦,你的桌上怎么总放着只咬了一口的苹果呢?不会是因为生意忙得来不及吃其次口吧。我有意打趣说。怎么会呢?女孩子轻轻地说,我喜爱一抬眼就望见它。一只咬过一口的苹果?我不解地问。对!很多时候我觉得它挺有寓义的。寓义?一只被咬过的苹果能有什么寓义?我瞪大了眼睛,唐突地问。你不觉得它就犹如我们每一个人一样吗?从诞生之初就被上帝狠狠地咬下一口。没有一个生命是完备的,
4、你有你的缺陷,我有我的弱点。即使再努力,也有无奈的时候。正如康德所认为的那样,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把握是有限的。再强大的生命都有如被咬过的苹果,总有无能为力就此干涩下去的时候……女孩儿说着说着便默然了,眼中充溢了无奈和失落。我不知道命运在她身上刻下了怎样的创痕,但我可以确定她已经习惯了用康德的有限论和叔本华的无奈悲苦心情安抚自己的心灵。对此我无言以对,更无法理解。终归更年轻的我坚决无比地信任着上帝赐予我的那只苹果是完整的。我照旧仔细地当我的好学生,照旧很潇洒地挥洒着我的青春和自信,照旧无法理解女店主的那个残缺的苹果,但也照旧在那个充溢的书店里进进出出。全部既定的不
5、幸和磨难终究还是如雨海般从天而降伴随着1998年那莫名的阴影,我患了重病,住进了医院,我不得不远离曾属于过我的那个光环,远离曾诅咒过却暗地里也为此傲慢过的分数;我不得不躺在死白的被单下,了断全部辉煌的幻想。病中敏感的我很自然地想到了那个被咬过的苹果。从那时那刻起,我倏地领悟到了全部的寓义。从医院请假去参与会考的那天,我挺着孱弱的身子去那家书店看看。女孩见我如此的苍白和不堪一击,便将那只鲜嫩的却缺了口的苹果藏进了抽屉。我无所谓地对女孩说:我没事的。可就想告知你,人都一样。然后,我深深地盯了一眼那只抽屉,转身离去。再后来,雾过天霁。我的病很快治好了,我胆颤心惊地投入了学习。起先,成果不太志向,我的
6、优势全没了。可或许是父母和老师激励政策的奏效,也或许是我的好胜心的威力,我最终从阴影中逃离,重新变成了以前的自己。关于那只被咬过的苹果的寓义早被抛到九霄云外。是的。我不信任命运的摆布,不信任真的有既定的前程。一如贝多芬,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我又一次来到了那家书店。眼睛在那张书桌上找寻,找寻。不是找那只苹果,而是找那只苹果上的缺口。啊!苹果没有缺口了!我惊喜地大叫。书店里仅有的一个顾客回头看了我一眼,而那位女孩子却无奈地摇着头,将苹果一转,一个大大的缺口跳入视野。只是你没望见罢了!女孩哀怨地说。这不就行了?既然世界上不具备完备,那么何必追求呢?只要我们能扬长避短,让人们更多地望见我们美妙的一面,
7、用美妙的一面打动和帮助人们,不就够了?我激烈地说。女孩微微笑了笑,淡淡地说:没用的!不!……我还未说完,女孩打断了我。还是要感谢你,并且祝愿你!我要盘掉这个小店,然后离开。我一怔,离开,带着满心的康德、叔本华离开?带着那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离开?我无法再说什么,静默地退出了小店。这件事在我心头郁结了好久,看着那家小店关门,招租,再换成一家五金店,我的心里总像挂着什么似的。每天在吃苹果时,总爱先咬一口,再端详半天,然后再吃下去,以致全家人都笑我的可爱和傻气。可就有那么一天晚上,我在对苹果的刻意凝视中产生了一种极为感动、极为亢奋的力气。是的,每个生命都是被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但上帝每天都给你这样一只苹果,让你每时每刻都知道自己的不足;同时又每时每刻都赐予你对完备追求的希望。这样你的人生便是在一次又一次地修整和完善中度过。你可以随意地摇摆自己的方向,向人们呈现最美的自己。只惋惜,很多人都不曾领悟到上帝投下的这枚示意符号,自怨自艾地淌着自己生命的河。譬如,那个书店的那个女孩,譬如曾经的我……猛然间懂得了那句诗:其实不完整也是一种完整。再抬头望天,是一轮残缺的月亮,像极了被咬过一口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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